前些年一次讨论会上,曹乃木先生说,“拾(shè)级而上”现在人们都说成“拾(shí)级而上”。我一向以为“拾”只有shí一读。回家一查,这里的“拾”字果然应该读shè,增长了见识。现在一些语文类工具书大都给“拾”字的登级义注了shè音。2009年版《辞海》还注明“通涉”,并举有书证《礼记•曲礼上》:“拾级聚足,连步而上。”《辞海》“通涉”的解释当是根据汉郑玄注:“‘拾’当为‘涉’之误也。”唐颜师古《匡谬正俗》则说:“拾级,聚足。此言升阶历级,每一级则并足,然后更登也。拾者犹言一一拾取。而郑康成读‘拾’为‘涉’,近乎穿凿。”看来,颜师古的解释比较合乎情理。照颜师古的解释,似乎还是应该读shí。《集韵》“拾”的登级义与“涉”同在“葉”部的“极业切”小韵,很可能是根据郑玄的注给登级义定的音切。而《广韵》“葉”部无“拾”字,似为采取颜师古之说,并且认为“拾”只有“缉部”的“是执切”一音。
类似“拾”读shí之外又读shè的情况,当然还有,只是应该怎样处理对待。简化字“获”对应繁体字“獲”和“穫”。这两个字本不同音。中古“穫”为胡郭切,“獲”为胡麦切,都是入声。1947年4月解放河北省获鹿县(今为石家庄鹿泉市),当时我在晋西北解放区,有人读huái,有人读huò。其他场合说到“獲得胜利”,多数人读huái,也有的读huò。而说到“收穫”,则读hù或huò的都有,前者似乎多些,没有听到读huái的。我认识一位出生于获鹿,和我同年龄段的大学中文系教师,他说这个字当地都读huái,不限于县名。《新华字典》1953年第1版注ㄏㄨㄞˊ(huái)为又音。现在各种字典上都不注这个又读了。因为1985年的《审音表》规定统读huò。
现在字典一般不注又音,但是有一些字注旧读。“矿”字虽然也规定统读kuàng,《新华字典》《现代汉语词典》《新华多功能字典》等注明“旧读gǒng”。这种“旧读”不大容易掌握,一是时代,一是适用范围。
吴小如先生1998年有一篇题为《工具书带来的困惑》的短文,说“竣工”的“竣”为七伦切,对应今音应该是cún;“邈”应该读mò;“鼓浪屿”的“屿”应该读xǔ。吴先生并且说,他到现在还这样读。“竣”字和“邈”字,不在审音范围,《审音表》未列,上列三种工具书都没有注旧读,“屿”字,《审音表》规定统读,三种工具书注旧读xù。按,“屿”字中古“徐吕切”,为上声字,既然是注旧读,似宜以《康熙字典》为据,作xǔ。
19世纪中后期,英国驻北京公使馆中文秘书威妥玛(Thomas F.Wade)所编供英国来华人员学汉语用的《语言自迩集》,1986年出版的第2版,“拾”只有shí一音(威妥玛式注音,均改为对应的汉语拼音),“獲”有huò和huái二音,“屿”在yǔ和xǔ两个音节都有,“邈”只有mǒ一读,“矿”则只有gǒng一音。“竣”在jùn之外有zùn音,而无cún音。威妥玛所记的,当是依据所接触官场和知识界的语言现象,包括在北京的外乡人,可能反映市井语音比较少。
上世纪70年代,一些年纪比较大的先生还说“pù露思想”。现在如果写“曝露”,应该读pù,可是还有多少人写“曝露”呢,大多省事写“暴露”,从而读“bào露”了。至于“曝(pù)光”,现在恐怕很少有人这样写了,大都写“暴光”,读成bào光,所以《审音表》规定“曝”又读bào。至于“一暴(pù)十寒”,因为写“暴”,念成“一bào十寒”者,也大有人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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